独立思考

看到阿喵发在group里的文章,谈到中国年轻人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国外的差距。说实在话,要做到独立思考是很困难而且很痛苦的事情。

说他困难,是你就没有一个可靠的信息来源。

看过一段录像,一个中国人在国外介绍中国历史,“中国有——”,他顿了一下,“四千年历史”。我猜他是想说五千年,但他有偏偏知道其实只有四千年。可大多数中国人是不知道的,连教科书都是错误的。

除了政府的信息封锁之外,还有个问题在于“专业人士”的不专业。比如招商银行的人竟然能够让客户把CVV码刮掉,但他是错的,刮掉了就成了一张废卡,就像打磨过的CPU一样。既然可以刮掉,还更安全,那为什么要印上去呢?这个银行的人一定不是信用卡部门的,可是站在行外的人看来,他就是专业人士,谁都会信他而不会信我。他如果信誓旦旦的跟我重复,我想连我都会动摇。

在专业领域越来越细分的今天,一个专业人士,在谈论哪怕是相邻领域的时候,应该选择闭嘴或者只是闲聊。我们说话,就要说自己精通的,或者确信的,有依据的东西。可是事实上,我们浅尝则止的东西,就敢摆出一副资深的样子来跟别人说,把那些感性的东西当成公理来说,哪怕误人子弟也无所谓。我认识个司机,到了客户那里竟然在技术会议时插嘴(他也许认为,“岁数这么大了,多少什么都懂一点”),万一对方信以为真,怎么办?更不要说那些在论坛上成天打嘴炮的人们。

中国人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,大家都习惯于否定身边的人,因为太熟了,他就一定很普通,而专家我们不认识,就一定很牛。很多人是愿意先相信不认识的专家,用专家的意见来攻击熟人的。电子市场的小工,培训两天上岗;心理医生,培训两月上岗;牙医,培训两月上岗……类似的可以列出很多很多。故此,很多东西身边的朋友只要略有研究,就完全可以比某些“专家”更正确,即便不能,他也不会骗你。

很多信息不可靠,有用的信息我们又不在乎,要独立思考谈何容易?

说他痛苦,是因为独立思考必然要去冲撞别人。

独立思考的目的是追求真理,找寻道路,可我们这个民族从来就不需要真理。这个国家的思辨方式是著名的“二元论”,就是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大家都没错这种无赖法子,而不是根据不同的设定来做不同的解答。我们辩论只是为了过嘴瘾,或享受抨击别人的快感。独立思考者说“男人强还是女人强,搞个标准,做个统计,不就知道了么,还辩论什么”,你就是在冲撞所有辩论的人,所有看热闹的人。

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成长的人,通常是不能接受文化上的冲撞的。比如中国的地域之间的人们相互攻击,已是常事。拿饮食来说,东北人一提到南方菜,首先说的就是盘子小,一碗饭只有一口,然后就是说菜都很甜,还有说南方人闻到饺子味就不舒服的,说什么的都有,可事实上这都是完全错误的,这一点我将后续撰文详述。在这种情况下,你能站出来否定他们么。德国人非说西藏独立的时候,你也不能给他两巴掌,因为他爹就是这么告诉他的,老外也没有独立思考。

独立思考通常被笼统的成为“胡思乱想”。小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你要“听话”,那养条狗不是更好;小孩子是大人的玩具,大人是大大人的玩具,如果这个玩具不按设定路线走,那就是“胡思乱想”了。在中国这样尊卑有序,森严统治的社会,如果到处是“胡思乱想”的人,产生的社会大冲撞将是不可想象的。

和力学一样,冲撞别人是有反作用力的,被冲撞多次之后,你不会再有独立思考出来的观点,而是学会了站在多数人的那一方,站在强势的那一方,拿出一个让多数人不嫌弃的观点来,从中捞取好处。

我曾认为世界的未来在日本,不仅仅因为日本人的专业工作方式,还在于日本人可以有任何观点,虽然也是尊卑有序的社会,但哪怕“关西独立论”,或者其他变态的异端的学说,都可以摆在书店里卖。换了在中国即便能出版,公众只有两个字扔过来,“偏激”。不要说顽固的上一代人,连我们这一代人里面,多数人都是没有包容心的。

我们改变不了别人,但愿我们老了,能包容后一代,但愿下一代人,能有一个能独立思考的环境。这希望怕也是渺茫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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